神仙图（第三章 万花小姑娘）
阿青一脸震惊，整个人都懵了。
他什么时候说过要“娶”“他”？那个好看的万花弟子？他不是男的吗？
不对，这根本不是重点，重点是他根本不认识他啊！
“看来你真忘了。”秦晔摇摇头，叹了口气，“萧师弟真可怜。就这么被你始乱终弃了。”
阿青仍旧是一脸茫然，这都什么跟什么？他根本不认识师爹的那个什么“萧师弟”啊！
一旁的秦风终于忍不住出声替他解围：“阿青，你还记不记得，当年你阿娘送你去万花谷，你在那里呆了一个多月的时间？”
阿青忙点了点头：“记得。”他当初原本是想入万花的，可惜没通过万花的入门考试，那复杂的七艺测试，实在是太折腾人了。所以他后来才入了纯阳门下，专心研习剑术。这件事情，想起来还是他心里的一个梗，说到底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。
“那你是否记得，当时有个跟你玩得特别好的……咳，小姑娘，是画圣林白轩先生门下，你当时还让她给你辅导功课来着……”秦风的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。
阿青想了又想，仿佛是有这么一回事。
他从前在浩气盟的时候，兰亭书院的陶先生管得虽严，然而书院里三天两头总有事情，他们大多时候还是放羊居多。原本他还觉得自己各门功课还不错，到了万花谷入学考试准备时，才发觉自己从前学的那些根本不够看。
那段时间，他下了苦功夫天天往仙迹岩跑，听课之余也时常去向画圣琴圣请教。而每次去画圣那里赏画的时候，他总能见到一个面色苍白，身形瘦弱，却长得特别好看的小姑娘。
漂亮的小姑娘年龄与他差不多，却不爱说话，总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一个人默默地作画。阿青找林白轩问完问题，见她还是一个人坐在那里，便有意去找她搭话。次数多了，小姑娘见到他，也会朝他点头示意，跟他打招呼。
后来俩人渐渐熟了，阿青每次来的时候都会逗留一会儿，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说，万花小姑娘就安静地坐在那里听。
他给她讲他在浩气盟的各种趣事，讲到春天来了，烟雨居舍的竹子冒出了新笋，他和小伙伴就背着竹篮去挖竹笋。有一种植物的种子圆溜溜的，特别的硬，他和小伙伴把拇指粗细的竹子砍下来，留出一尺来长的一整节做成竹筒，再找一根与竹孔粗细大致吻合的竹枝，长度削得比竹筒略长一些，一个简易的发射“暗器”便这样制成了：放一粒种子塞进竹筒，竹枝塞进去，用力往下压到头，种子在推力下从另一头射出来，“啪”的一声，能射好远。用这个发射“暗器”来充当“军事武器”打仗，这是他和小伙伴们最钟爱的游戏。
这些男孩子喜爱的游戏，万花小姑娘却听得入迷，眼睛里满满都是羡慕。
他给她讲他和小伙伴跑去山上，躲在蚕豆地里，用青瓦当锅炒豆子吃，险些将山上成片的枯草烧着，差点走水；讲到夏天来了，他和小伙伴撑着竹筏去林子里采野果，差点被潜入浩气盟的探子抓走，回去被阿娘狠狠打了一顿；再讲到秦风教他怎么用桃核做算盘……
小姑娘安静如湖水的眸子里便似盛满了星星，都是温柔的笑意。
被这样的眼神看着，他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起来。
然而，飘完了他还得回到地上。
这些，万花七艺考试并不会考。他们只会考琴棋书画医工茶，而这些，恰恰都是他的短板。
万花小姑娘得知他要参加入门考试，后来也开始慢慢给他辅导功课。
替他纠正弹错的音符，亲手给他示范书法的运笔，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不同朝代名家画作的匠心所在……
小姑娘的声音又轻又柔，仿佛带着一点中气不足，却有些软软糯糯的味道，秋日的暖阳照下来，偶尔一阵微风将寻仙径那边的花香吹到仙迹岩这边，馥郁的木樨暖香伴着甜甜的嗓音，时光仿佛都被拉长了。
那一阵子，他几乎是早上一起来就跑到仙迹岩去，一直到下午日落山头，方才回到落星湖畔居住的小屋子。秦风和秦晔那时只当他格外用功，还一再叮嘱他记得按时吃饭。他也曾得意地跟他们提起过，有个特别好心又特别厉害的万花小姑娘，天天帮他辅导功课，他这次铁定能通过入门考试的。秦风还曾经一度疑惑是哪位门下的弟子，秦晔听完倒是笑得一脸神秘莫测，只是年幼的他那时一心都在入门考试上，也并未在意。
一个月的准备期限到了。入门考试那日，琴、棋、书、画他皆考得不错，天工之前到底学过一些，医术考辨识草药和包扎伤口，也不算难，然而最令他想不到的是，最后一道测试，他抽中的却不是“茶”，而是花圣出的题：“说出一种花的培植方法，并诊断出一株花的病因。”
他这才想起来，这段时间他一直往仙迹岩跑，压根没去过花圣那边。
为什么总觉得花圣看着他的笑容有点……不怀好意呢。
阿青顿时欲哭无泪。
最终，他当然没有通过入门测试。
后来，秦风要回纯阳探望师父，顺便带他去散心，其实主要有想推荐他拜入纯阳的意思。他心知这一去多半就再也不回来了，便在走之前去跟那万花小姑娘依依不舍地道了别，小姑娘倒是神色平静，只是在他走的那天亲自送他到谷口。
他那时候也不知道怎的，脑子一抽，在临走前就抱着小姑娘亲了一口，仿佛的确是说过长大后要娶你之类的话，然后在反应过来之后再也没敢看那小姑娘一眼，憋着通红的脸就跑了。
自从入了纯阳门下，早先几年他都是呆在山上，成日就是练剑学道，直到近一两年才跟着师父秦风下山跑江湖。起初他还会时不时想起在青岩万花那时遇见的那个好看的小姑娘，也会懊恼自己当初脑抽做出的轻薄行为。后来几年，尤其是下山之后，成日东奔西跑，渐渐地他也就将这一段童年的记忆抛在脑后了。
此番经秦风一提醒，他倒是慢慢将这一段往事想了起来，脸上不由露出了尴尬的神色。
“师父……”他有些小心翼翼，心想这万花弟子该不会跟那万花小姑娘有什么关系吧？难道是她哥哥，找上门来要他为当年的话负责？
秦晔一见他的神色就明白他在想什么，当即露出有些同情的眼神：“你当时就没问人家小姑娘叫什么名字？”
阿青哭丧着脸，有些费劲地想了想：“我听见林先生似乎唤她‘玉……’玉什么来着。”
“是‘聿清’。”秦晔斜着眼纠正他。
“噢……对。‘玉卿’。”阿青试探着开口，“师爹，你师弟……是玉卿姑娘什么人啊？”
秦晔毫不容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和猜测：“萧师弟啊，本名萧晩华，字聿清，‘聿清’，乃取‘文曲之聿’‘海晏河清’之意。”似乎是怕他听得不够清楚，又加了一句：“阿青，你当年说要娶的，就是我这位容貌出众的萧师弟。”
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
阿青觉得秦晔一定是在逗他，就像往常一样和他开了一个玩笑。于是他下意识转头去看自己的师父秦风，师父一定不会骗他的。
谁知秦风一脸凝重地朝他点了点头。
他忽然觉得眼前一黑，很干脆地晕过去了。